總網頁瀏覽量

2011年4月12日 星期二

從香港國際現代音樂節 2002的閉幕音樂會看香港未來藝術文化的政策

前言: 這一篇樂評,雖說是舊作,但我所提出,及所擔心的問題,在今天 2011 年的香港音樂界裡,仍是隱隱可見。難道自由創作的風氣,真的是隨著回歸而告終? 希望各音樂界同工,能從這篇文章反思一下自身的創作立場。謝謝!




從香港國際現代音樂節 2002的閉幕音樂會看香港未來藝術文化的政策


最近,文化委員會發表了一份關於未來香港文化藝術發展的文件,名為諮詢文件2002,其中提出了香港未來的文化定位,並且指出所有香港的藝術發展應在中華文化的基礎上進行創作,以確立香港人對民族文化和其中華民族身份的認同,這才應該是香港未來藝術發展的主要方向。可是,這項建議,卻引起了各界藝術工作者的擔憂。如果政府的定位政策得以落實,這可能影響了藝術創作的自由。因為大部份的支助將會由於中華文化身份認同這個政策的緣故,落在那些只與中國文化有關的藝術創作身上,而忽略了開拓國際視野,發展多元化的藝術,及建立香港本土自已獨特的藝術文化,並違背了創作自由這個基本的藝術原則。香港現代音樂的發展,也因這份諮詢文件,而難以獨善其身。


究竟政府應該為香港未來文化藝術的發展定位與否,實在頗具爭議。然而,在十月十九日晚,香港中樂團在大會堂音樂廳,為香港國際現代音樂節 2002而演出的一場閉幕音樂會中,卻給了我們一個關於未來香港現代音樂創作,或藝術發展的定位問題的啟示。


在這場音樂會裏,全部六首作品的作曲家都是接受西方音樂技巧的訓練。他們自已的創作也大部份是以西方現代音樂為主。可是,他們這次卻為中樂團寫作中國風格的音樂。當然,筆者在這裏,並不是要討論他們的作品是否能成功表現出中華民族的音樂風格; 可是,無可否認的是,這六首作品都是以中國,或民族文化為基礎而創作的。作曲家都自發地嘗試將一些中國音樂,或民族文化的元素放進他們的現代音樂創作裏面,表現出承先啟後的創作精神。例如,林樂培的問蒼天,他用的是聖詠序曲的曲體,雖屬於一種西方的音樂曲體,但音樂的古樂器聲,調子,卻是古氣盎然,充滿中華民族遠祖的風采。聽眾是很難否認作品中的中國元素。


另一首由羅永輝創作的現代中國音樂作品潑墨仙人,就更能表現出作品是含有中華文化的元素在內。這首作品的琵琶部份,很明顯是從一些古琵琶曲,如武曲,十面埋伏的演奏方式移植借用過來的。而琵琶與樂隊的組合,卻以現代音樂的手法,利用聲響去捕捉潑墨仙人這幅畫的藝術精神,及古人的飄逸情懷。毫無疑問,羅氏的這個音樂創作,也表現出他自覺地從中國文化的基礎上,去進行其現代音樂的藝術創作。


至於鐘耀光的永恆之城和郭文景的滇西土風兩首,可說是完全植根於中國及民族民化的基礎上而寫作的。永恆之城是21 世紀香港中樂團國際作曲大賽的冠軍作品。音樂處處能揉合西方現代的作曲技巧和傳統的中樂元素,是一首典形的中國現代音樂創作。而部文景的滇西土風兩首則是取材於中國的小數民族的音樂元素,去創作一首全新的音樂作品。這也是中樂團的委約作品。由於音樂材料是現成的民族音樂元素,這更能體現作曲家在從事現代音樂創作時,對於繼承中國民族音樂特點的重視。


說到陳明志的刮風的日子,雖然全曲的寫作手法相當西方音樂式的前衛,以音層性的音響為主,不似是以中國文化為基礎的創作; 但是,聽眾不要忘記,這首作品卻探索了中國傅統樂器的各種演奏技巧的可能性,拓展了民族樂器在現代音樂中的表現。這首音樂作品,也算是承傳於中華文化的一項現代發展。


因此,藉著回顧這一場音樂會裏的各首音樂作品,我們不難發現,在華人作曲家的音樂創作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調節著他們的藝術創作方向,亦即是他們的藝術文化的定位。 他們無論是出於有意,或是無意,華人音樂創作者都會探索,寫作一些與他們的民族文化身份認同的音樂藝術創作,他們不約而同的植根於中國音樂的傳統,從而探索現在,發展將來。他們大都相信,成功的現代音樂創作,或多或少都跟自已的民族文化有關。他們絕對樂於把中華民族,或傳統文化有關的音樂元素,融合在自已的音樂創作裏。所以,對於香港未來的現代音樂藝術發展方向,實在不需要文化委員會以,甚麼文化身份認同,或是甚麼中華文化的基礎上發展香港的藝術文化作為定位的政策。這種過度強調,缺乏闡釋及監管的指引方式,常常因用白紙黑字記錄下來而成為了硬性規條。很多時候,這些所為指引更很容易被一些不懂藝術的官員所濫用,或個人政治性的取向的影響,造成了創作自由被扼殺的嚴重後果。這難怪當諮詢文件一推出,就引起了香港藝術工作者,包括作曲家們的擔憂。恐怕我們本來多姿多彩,各種各色的的現代音樂花園,會因政府政策的間接拑制,變成了只能孤芳自賞,只擁有單一種花的音樂花園。這是香港現代音樂的悲哀,也是香港整體藝術文化的悲哀。


所以,政府與其發出指引,變成了變相干預了香港未來文化藝術的自由發展,不如讓藝術創作上這隻 無形的手去自行發揮作用,適當地調節著作曲者自已的藝術文化定位與取向。我們深信,這隻 無形的手會像經濟學上,阿當史密斯所論到的供求定律一樣,會給予香港現代音樂,一個自由的創作空間或 市場,從而發展一種既植根於中華文化的基礎上,但又屬於香港自已的獨特音樂藝術文化的創作。再者,我們不應忘記,香港已經回歸了,成為中國領土的一部份。無論香港的藝術文化發展成怎麼樣子,就算是不中不西,或是中西合壁,也是屬於我們中華民族,或是中國藝術文化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部份,所有的音樂創作和各類的藝術,根本無須刻意地作民族身份的認同。


因以,政府應放棄以中國,或民族文化為主位中心,去為香港未來藝術文化而定位的建議,讓各項藝術的創作,包括現代音樂的創作,在這隻自由的 無形的手中繼續自由運作,順其自然地發展。不然的話,這個所謂藝術文化定位的指引,就只會變成另一隻 無形的手,不是調節,而是在背後操控,為香港未來藝術的發展,帶來了一場無可挽回的嚴重災難。

David Leung (theorydavid)
2002 (published in In-school Journal)
2011-04-12 (re-publish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