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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24日 星期六

應邀試評盧冠廷的 "但願人長久"

前言:

有舊中學學友,閒談中提及唐書琛填詞,盧冠廷作曲主唱的歌曲 "陪著妳走", 最近因電視台翻唱而大熱,而這首歌也是令人聽得甜絲絲的。舊學友也說另一首歌 "但願人長久" 亦很好聽,旋律流暢。問吾有沒有評論過此歌詞,歌詞怎看?

回顧七,八十年代的香港流行曲,真的是首首精品,雖不乏進口日本流行曲調,並套上粵語歌詞發行,其中不少仍是曲詞俱佳,使人至今還津津樂道。

吾當時乃半個圈中人,雖然才情學識有限,但也很熟悉這時期的歌曲歌詞。

既是閒聊中舊學友提及,吾就翻看這首歌曲的歌詞,試試找出有沒有可供討論的論點。要知寫歌詞評論,有兩點基礎必先建立。第一是看看歌詞本身有沒有可供討論的論題 (argument),例如是歌詞有沒有修辭病句,意思不通的句子,或主題不清等; 第二是看看有沒有適合的文學分析理論,拿來詮析 (interpret) 歌詞的主題意念,感情世界,寫作技巧等。

"但願人長久" 的旋律,顯淺易唱,而歌詞則保持唐書琛的風格,皆是易記,易唱,易明。全詞環繞著 "但願人長久" 這個主題。實是乎合流行曲歌詞所需條件。

那有甚麼可以評論呢?



正文:

我們試比較唐書琛寫的 "陪著妳走" 和 這首 "但願人長久",不難發現,唐書琛的中文寫作進步了很多。這首歌的詞沒有前者的病句,也沒有甚麼修辭上的 "Problem"。所以,實是沒甚麼可談。但任何藝術評論,都需要 "problematize" 所評論的 object (對象),從而 "create", 製造出一些 "issue",論題來。怎辦?

這首歌的曲名是 "但願人長久" ,喚起了起我們穌軾的 "水調歌頭" 的結尾句子。所以主題很清楚,也是寫夜裡對月或星懷人。相信所懷念的對象是詞人的摯愛吧。

這裡我們也不難發現唐書琛用了很多筆觸點出了夜,星,光輝等外在景物的意象, 去襯托出 "人不在,但星月光輝卻常在" 的情懷。

讓我們看看第一,二段:

意象如: 夜闌,每夜,天涯星,繁星,長照耀,星閃照,每夜常在。

再讓我們看看副歌:

意象如:  漫長夜,晚星,光輝,星閃照,漆黑漫長夜。

仔細分析,全詞重覆的意象很多,好處是易記易明,但很明顯的弱點是歌詞含意載量很低,這導致句子群的意思也頗重覆。


評論歌詞優劣的其中一個評論標準是和歌詞的載量有關。
當然,吾在這裡必需明正指出,這只是其中一個可供聽者衡量的標準,不是唯一的量尺。

因現在一般賞詞的聽眾,也頗多是盲目的,感情用事的,不用邏輯推理的。對他們來說,彷彿是 "只要是我鐘愛的,一切佳好"。其實意思往往就是: "我感覺良好,所以無問題。"

吾為避免五毛的非理性彈核,所以格外申明這點。

這項評詞標準就是 -- 好的歌詞出須是: "句無閒字,段無閒句,篇無閒段。歌詞意思可以用一句去表達的話,千萬不要用兩句。" 這就是說,寫多了重覆意思的文字句子,不是加強,而是累贅。無論寫文寫詩或歌詞,這個標準都可以應用。就以類似這個主題和情感世界的另一首古詞,穌軾的 "水調歌頭" 來作比較,聽眾就不難明白到何為詞意密度。

 "月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詞人從飲酒,心意飛到天上宮闕這個意象,再以 "高處不勝寒" 暗喻仕途艱險,寧願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去表白詞人嚮往被放逐那自由自在之心境。

意象由天落地,轉到無眠的詞人倚在窗前的情景,再回到千里共嬋娟 (月) 的天空意象去表達那懷念身處遙遠之地的兄弟之情。當中還點出了世事無常,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的人生哲理。
聽眾只一比較,當了解甚麼才是 "句無閒字,段無閒句,篇無閒段" 的意思。

以此標準衡量,"但願人長久"  的歌詞含意的密度是低了一點。尚待改善。

再者,在這首詞的意象重覆,每段句子也沒甚麼新意的情況之下,亦使我想起國學大師王國維 "人間詞話"中談及的 "隔" 與 "不 隔" 的問題。當然,王國維的理論主要是探討舊詩詞。因舊詩詞愛以典故喻意。所以,靜安先生的 "隔與不隔" 論,是以詩詞能否清楚表達感情有關。詩詞如是 "隔", 則看詩像 "霧裡看花" ,怎看也不清。但如詩是 "不隔",其詩必是 "語語都在目前"的了。現用靜安先生標準,唐書琛的歌詞是屬 "不隔",清淅異常。可是意景也實是太 "顯" 了,少了一份中國詩詞要求的婉轉含蓄之美。

原來中國詩詞的美學特質,在於 "隱" "顯" 得宜,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王先生的論詩標準其實太重 "顯"。要知道詩詞中的 "顯" 和 "隱" 的功用不同,我們不能要所有詩都 "顯"。 說賅括一點,就如美學大師朱光潛 "論美" 一文中提及: '寫景,寫意象的時候要 "顯",言情的時候要 "隱"'。皆因寫景時隱,就易流於晦,像靜安先生所言如霧裡看花,不清不楚,不知與感情牽動有何關係。如寫情太顯,就使情流於淺薄,露而易盡。一首詩詞的情深大多必纏綿委婉,悱惻動人。

唐小姐此詞景淺而意象顯。眾人皆明。前面已有論之。
但寫情部份,只廖廖數句,也以 "顯"為主,直述感情,無甚變化。
例如在第一 ,二段,詞人寫道 :

"這夜闌靜處,獨看天涯星"
"但願人沒變,願似星長久"


倖好詞人以詩句修辭補救。縱觀全詞 ,其感情張力就在每次副歌裡重覆的第二句:  " 問人怎麼卻不會永久" 。這句是寫得很好,直接表達了詞人的強烈感情,屬直接描述句。也就是陳永康老師在 "新詩讀賞基本法" 一書中所說的 "Tell",即直述寫作手法。直述雖是 "顯" ,但詞人用了設問法這種修辭技巧。

在上句,唐小姐舖了路,先寫下了反問句: "漫長夜晚星若可不休?",在第二句就再直接自問: "問人怎麼卻不會永久?" 意思就是: 星可長在,但為何人不能在? 連續兩句就是迫問法的句子了,意思變成是對星的控訴,感情更趨強烈。這使人想起屈原的 "天問",不是無語問蒼天,而是垣率地控訴蒼天。

所以,寫作詩詞時運用詩句修辭是非常重要的。若非副歌這裡用了設問法,或迫問法,"但願人長久" 這個主題的張力就不會那麼有力。可是,由於意象的重覆,句子又多是直述式,難邀聽眾聯想,景象少了活潑。導致歌詞以整體而言缺少了溫婉含蓄,令人回味的美。

論詞意趣味,是賞詩評詞的一種技巧。除了分析詩詞中的技巧,主題內容,感情世界,表達方式等 ,吾就這首 "但願人長久" 評論提出了詞意密度和顯隱理論。可惜,唐書琛的 "但願人己久" 較少表現出婉轉曲達,感情含蓄的 "隱" 之美,詞味之餘韻尚嫌不足。當然穌軾的 "水調歌頭" 是絕佳例子去作進一步探討如何在詩詞中表現這兩種美學,但本文是試評唐書琛小姐的詞,所以論穌軾的古詞,只好留待日後有機會再作探討了。



David Leung
2016-06-17 published



後記:


又表了以上的文章,也同時收到舊學友的感想,我亦隨之回覆。
由於與此文有關,所以也將兩封通信引錄在此,以供讀者了解箇中的來龍去脈。


引文 (原文):


已閱讀,
似一文兩評。

David 考慮咬文,
入俗才最重要,
世間作品要嚼字很多,
成就共鳴的卻有……
幾人?

我本非音樂愛好者,
而是知音人,
我只著重 lover who loves to the end of their time.
兩歌說夫妻之爱,
前後呼應,
經時光洗藻,
致死不渝。  🙏🏻🙏🏻

*************************************************************************************

引文 (原文):

Frank, 

倾這類話题是不宜平台講,悶親人。

我們作藝術評論,有不同角度,其中一個就是探討為何作品能對受者產生这樣的感覺。

就如我目视不清,只知  symptom, 不知cause,成因,就要請教你一樣。
所以探討對藝術作品產生感覺的根源,這作品是如何表達出這種情感,大都會跟技巧有關。修辭學是其中一個技巧。

Rhetoric 是古希臘哲士在辯論中常用的語言技巧。Plato 說過,有些修辭技巧容易說服某一類人,另一些技巧則適合另一類人。

這些技巧修辭的種類,古今中外皆很相似。就如你不自覺都寫 "經時光洗藻",這就是暗喻,metaphor.

讀者要欣賞你所說的夫妻之愛的長久之意,不能不思考。你說的這愛不單是時間長久,是在年月日的過程中經歷不斷更新。因每天洗 [澡] 使你身體refresh.換然一身。讀者其實要领悟你字裡行間的感情,想深入一点感受,也離不開思索你的用詞遣句。是嗎?

不思想的,就會匆匆看過,已為你只是表達時間長久之意,沒有看出那讓愛不斷更新之情。所以看後便會隨即遺忘。這又有何用呢?


理論只像一塊  Len,助我們理解  Object  的不同部分。

不同的  lens,就看到事物不同的特点,如  telescope 能望遠,microscope 能望近一樣。
從來文學,音樂評論,都不是隨筆,只談感受。
你如果去過德澳,參加過當地音樂會,去過 museum, 跟當地普通人倾談,就知  criticism  和  elite art 如何入俗,打進社區,令人提高情操。

至於本地人能否對真正的評論起共鳴,我們不須過度介懷。我們從事藝術創作,學術研究,早已心理预備,既有喜之,也有惡之的人。因人惡之,難道我們就不做?。就算是10,000 個研究,10,000 個創作,只得一個人受益,只得一個研究對人類有用,我們從事藝術工作的,學術的都會照做。

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
其實香港地也有不少愛好藝術文学的人。但為數不多。
所以一個人不懂,就要學,沒有的,就要培養,艺木修養是做人修身的品質。
藝術做到入俗是另一門學問,而藝術本身並不一定要艱深。但跟通俗不同。
這也是另一個論题。

香港人重功利,重實制,已是不爭的事實。若有朋友從事這類 "無錢揾" 的事,請多加鼓勵支持。社會上加点真善美,戾氣也較少。

欣賞藝術作品,如音樂文學等要學懂思考,還要加上懂得聯想和感受。不單是官能性感受。也有沉思性感受。

還是這句,勤勉自學,必臻佳境。
但是 "冇錢赚" 的,做了學了也不一定受到認同。
這是我們文人的悲哀。


😬😬😬😉


Finished



David Leung

2016-06-17  Published



2017年6月17日 星期六

離開了豬群的豬王也只是比豬還豬的豬: 評論歌詞 "陪你走"

前言:

這篇文章源於在舊同學群組裡,吾提出了一首最近由電視台翻唱,變成頗為流行的歌曲 "陪著妳走" 的病句問題。當時只是隨意指出問題所在,並不期望引發任何爭論。實情此曲初出版時,圈內的詞評者和唱片監制,已一致指出此曲確是好曲,旋律易上口,歌詞也真摯感人,能流行一時,也絕非僥倖。但可惜歌詞中的文句,確實含有不少沙石。尤以歌詞中的詞組配搭 (collocation),詩句文法邏輯 (poetic syntax) 的問題較為明顯。雖是這樣, 圈中人當時都認為,無減此曲成為一首流行好曲。再者,填詞人唐書琛是外國留學回來,看來英語比中文強,乃不足為奇。

其實病句的觀點實非吾之新見,乃是長久以來行內人的一致看法,那些問題句子更是習詞學生的良好參考例子。積極來看,如果一首歌詞能多受評論,就越顯出其價值,也能成為好的教材,幫助填詞人進步,這和流行與否無關。

但可惜吾忘了這類平台,只是 "吹水" 平台,成員見識氣度水平不一。常常只留於你吹捧我,我又捧下你的層面。如果是談談私下感想,個人想法,即興提供意見還可以,卻千萬不可作學術評論。儘管是 "吹水" 平台,但又確實可讓人輕鬆一下,有其價值。可是作學術評論實是不合宜。要知學術性的詩詞評論,也有其特定規則和方法,不是外行人可以察覺得到。關於吾這個提案,其 issue (評論重點) 只是就詞中的詩文句法邏輯 (syntax) 和 collocation (詞組配搭) 所產生的問題作為討論焦點,其他的 issues 如這首歌是否感人,好歌,又或流行曲是否可以容許像這首歌出現的 "病"句或文法邏輯問題存在等,皆不是評論重點 。

可是,情況可想而知,各路 "高手"各抒已見,但全不是對應 issue,就像你說這菜好味道,他答坐巴士來吃飯很費時一樣。這群高談論之輩,不乏在自己工作領域裡是專業人仕。由此可見,不同專業範疇,思想範式可以是非常天轅地徹的。

其中一個 "評論"  ,原文是這樣寫:

"斜陽裡,無魄更壯。斜陽,何來還有氣魄?"

吾相信評論者所暗示的意思是: 流行曲歌詞的中文寫作文法沒有邏輯 (not make sense),是很普遍的,不足為怪。好似這首歌曲 "前程錦鏽" 一樣。所以,"陪著妳走" 含有不乎合文法的句子,只是小事。

當然,稍有水平之輩,都知道答案,用這例子去支持其論点是否成效。但究竟斜陽真的可不可以有氣魄,又或斜陽能使人感到氣魄雄偉嗎? 這引起了一些爭論。吾也請另一個曲詞評台的成員評一評。

其中一個在曲詞平台的回應,也就是這篇文章的標題。

這評論是論人,不是論事。評論說: " 在豬欄裡就算是豬王,離開了豬群,也只是比豬還豬的豬!"

吾雖不同意評詞變人。也不會寫這樣人的句子,但不得不佩服此句子的修辭技巧。一句完整句子裡就用了六個 "豬" 字,各"豬" 用法皆有些微不同。這使我想起,有人說以往廣東人和外省人 "鬧交" 一定贏。因為廣東人的粗口,可以十八個字連綿不斷,問候對方從親戚至雙親,問個不停。當然這只是笑話。但這句評論既然修辭頗佳,言詞震撼,吾就借來作標題,以吸引讀者,開個玩笑。


作為一位學者,也趁此機會,用比較學術的原則和觀點,去點評那幾句據說有問題的歌詞。至於文章風格,吾仍沿用一貫散文隨筆的寫法,讓讀者易於明白。



正文:

在評論 "陪著妳走" 的病句之前,我先討論歌曲 "前程錦鏽" 開始時兩句,有沒有詩文句法錯誤,和句子意思是否不合常理 (not make sense)。

流行曲歌詞的一般學術評論標準是: 詞句文字是否做到易記易唱易明,歌詞是否含有優美的詩文修辭,詞組是否含有韻律性。當然,寫作詩詞的句法,與寫作文章用的詩詞句法有很大不同。但不是那 "欄外" 的所想的自由到 "無管制","怎寫都得",毫無章法。

周錫教授的 "中文寫作新視野" 就提供了本文的詩文句法所需的標準和原則。讀者可自行參考。


歌曲 "前程錦鏽"裡的頭兩句是:

斜陽裡,氣魄更壯。
斜陽落下,心中不必驚慌 。

首先,這兩句音樂旋律是 "平衡句法"。 所以,歌詞要填得好,也要寫近似 "均衡句"的句式去配合自身音樂的結構。再者,旋律頭三個音 "sol sol do' ", 是句題動機 (head motive),像是邀請詞人用合頭式詩句修辭去處理。果然,盧老師真的用了。他用了兩次 "斜陽" 作為句首合頭詞組。兩組 "斜陽" 帶出不同意思的句子。

在詩詞句法,有一種技巧是省略法。周錫教授的 "中文寫作新視野" 已有詳論。簡單來說寫詩詞時,所有文章句法要求的主語或謂語都在詞句中有需要時省略。最常見就是歌詞中不需點出 "我" 的存在。

例如:
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
究竟是 "誰" 疑是地上霜,"誰" 舉頭,"誰" 低頭,全詩都沒指明。但詩人就是這個 "誰" 了。
顯然,那個 "我" 字,在詩中就省略了。

套用在 "斜陽裡......." 這兩句句子,清楚顯見,絕無問題,也不是病句,又合乎詩詞句法。而且 ,詞句修辭和旋律韻律也互相配合了格律,所以,在這分析論點上,頭兩句是好的歌詞。

至於爭論重點  ,就是句子內容是否合乎常理 (make sense)? 斜陽可以表現氣魄嗎? 等等問題,吾仍聽取其他人的看法後,再作評論。

公開了問題,"斜陽何來氣魄"的評論是否合常理後,收到很多回應。不如看看來自四方眾多網評中的幾條有趣回應。


原文如下:

a. 氣魄,就是氣勢... 斜陽 /夕陽
    幾度夕陽紅,...幾有氣勢


b. 我理解成首歌係唱歌者的感受....氣魄更壯...心中不必驚慌....
    係指歌者的感受....

c. 佢無影相?

   




d. 夕陽 / 斜陽 /   日落 .....最奇妙的地方是,氣勢磅礡得來卻人安寧之感
     火山,海嘯是有氣勢,卻是動態

e.  水平不足就是水平不足,很難跟這些人推理。


以上有些評論確是顯出水平。而吾的最初回應也差不多。皆因夕陽斜照,漫天影映出一片紅霞,確實是氣魄雄偉的攝人壯美。吾亦指出,此美感經驗 (aesthetic experience) 是就是壯美,英語叫 "sublimity"。如你不明白甚麼是 sublime 的感受,聽聽 Mahler 任何一首交響曲,又或貝九交響曲就明白的了。不過,美感經驗不同普通的官能感受。寫了這些在吹水平台,吾也覺不妥,對牛彈琴是也。用一句俗語來形容,就是 "慳番啖氣好過"。


返回 "前程錦鏽" 的評論。

"前程錦鏽"裡的第二句歌詞,是 "心中不必驚慌"。是 "誰" 的心中? 不用道明吧,是有人才可以有 "心中" 這詞組。既是前後呼應的詞句修辭,如果後句有 "我",前句也應有 "我"的存在。再者,前句歌詞裡有一個 "裡" 字,也是明顯道出有 "人" 自己置身其中才合乎語法。這句的意思應是,"我" 在斜陽裡,"我" 感受到氣魄所在。

最可笑的是,"吹水平台" 有人提出斜陽不代表氣魄。這個當然是道理。但盧國沾老師這兩句歌詞,從頭到尾都沒有說 "斜陽" 代表 "氣魄"。他只說 "斜陽裡,[我感到]氣魄更壯" 而矣。

再者,當詩詞中寫景,但又無點明主語的 "你,我,他" ,那景色又帶出人的感情時,就是文學理論中常說的情景交溶。在這情況,詩人是物我兩忘,以景溶情,以情溶景。我們常說詩詞的 "意境" ,就與這種情景有關。"境"者,心境也。與人的感情世界有關,但 "境" 也是地域界限,如國境是也。所以也與外物景象有關。而"意"者,乃詩詞的主題意念 (idea),也即詩人的本意,通過詞歌句子而表達。雖然王昌齡的意境學說,仍屬抽象,至今未有統一理論,但身受華夏文化影響,華人賞詞,仍少不勉常用意境來論之,方便了解。吾也不便在這裡作詳細探討。

以此推論,"斜陽裡..."  這一詞句,也含有意境。

本來 "前程錦鏽" 一曲的歌詞只屬中等水平。就連盧老師也只自評為中規中矩,不值一提。只是勵志歌詞在當時七十年代還是少見,加上旋律夠動聽,所以紅了。現今如果不是有人亂套例子,這麼多年來,都引不起詞評人談論這詞,更遑論歌曲開始時這兩句句子,因為太普通,亦合乎句法,沒有甚麼不妥的緣故。所以,就連吾也不察覺這兩句驟看平平無奇的歌詞的張力所在。

其實,賞詞者該看得出盧老師在這裡用了以虛化實的技巧,把本來只是虛字的 "更" 字,變成有程度上的遞增的描述。 他的歌詞說: 人置身 "斜陽裡, 氣魄更壯"。即是暗示,人看見斜陽,當感受其氣魄雄偉,但能置身其中,感受到的氣魄也更壯麗。這頭兩句歌詞,擘頭而來的景緻,已叫人吃不消了。

我們不要忘記,歌詞主題是勵志的,十分積極的自勉。前文後理都環繞著這既定的主題情節而發展。人要自我勵勉,當然會說類似 "氣魄更壯" 這樣的話。就像遇到挫折時,自己激勵自己說: 明天會 '更' 好!  所以,在斜陽照耀之下,那怕晚夜之來臨,因為明朝天邊的 [旭日] 又會帶出希望。

總而言之,"斜陽裡....."這句歌詞,每論是詩文句法,又或意思邏輯方面,都沒有在 "吹水平台" 裡所提出的 no sense (不合常理)。

現在轉到 "陪著妳走" 中引起爭論的問題詞句。

當時,吾隨意說這雖是好歌,深情真摰,但也不是全無沙石。其中詩句邏輯也有問題。

吾提出了歌詞中最尾兩句是最明顯。

原詞是:

我倆已是無力前行,跟我一起飛去。

這句句子,在多年前,著名詞評人黃志華先生已提出過配搭錯誤,句子出現配搭邏輯不妥的問題。並提議以 "路" 字替代 "力" 字。吾只是再次提出來。

改了後,這兩句歌詞就變成:

我倆已是無路前行,跟我一起飛去。

詞組"無力" 出現在上句,後句在邏輯上不應配以 "飛去" 這個詞組。為何?

不如先看曲詞平台上一個評論:

1. 無路前行才 make sense。試問既然無力,又怎樣飛去呢? 愚見而矣! (原文)

由此可見,不需黃志華老師提出,明眼人只一比較,就知前後句詞組配搭邏輯上出錯。意思當然也出現問題。

因為無路前行 ,不能用腳走,所以才一起飛過去才合常理。

所以前句詞組  "無路前行" 配搭後句詞組 "一起飛去",乃合理之選。

如果選 "無力前行",就像以下比喻。

去到海邊時,你就這樣對女友說: 我們行到好啦! 無力啦! 不如跟我船過去吧!

試問這句話合常理嗎? 你這樣說完,如你女友不回應一句 "你都 short !"
她就真的是 short 的了。

可是讓我們轉一轉這個比喻:

去到海邊,無路走了。你就指著對岸,對女友說: 我們既是無路再行,不如坐直升機飛過去啦!
你女友實回應,"good idea! "

當然,"陪著妳走" 是詞詞配搭邏輯的錯誤,不是出在 "我" 能不能真的飛去這個邏輯問題。其實詩詞句法修辭,有一種名為誇張法,是詩詞常用修辭法則。用了此法,文字當然不能直接了解。

李白詩云: 欲上青天攬明月。
難道李白真的可以飛上天嗎? 人當然不能飛。但詩文句法,卻容許這樣誇張地寫,絕無問題。

吾欲改善這兩句歌詞,會寫成:

我倆已是無路前行,跟我牽手飛去。

"跟我一起..." 和 "跟我牽手..." 這兩句有何分別?

在於詩詞句法中的 "呈現法" 和 "直述法" 之分。

陳永新先生在 "新詩寫作基本法"一書中提出 "show" 和 "Tell" 的寫法。他指出詩詞應多用 "show" 的寫法。文章則應用 "tell"的寫法居多。 "show" 的好處是寫出來的句子是景象 ,有視覺感,讀者看過後,要自已聯想畫面而帶出相應的感受。但直述法是直接告訴了讀者知道,所以讀者就不須思考,感受自然沒有那麼深刻。

上文的提議,想改善最後這兩句歌詞,用"牽手" 去代替 "一起",好處是詞意的密度能增高。因 "牽手" 已含有一起的意思。而牽手這是動作,有畫面呈現,帶出既溫馨又浪漫,誓死相隨的不渝之愛,點出了主題氣氛。

既說到主題氣氛,還有一點也值得討論,就是 "陪著妳走" 全曲的意象,皆隨著這永不分離,白頭到老,顯出真愛的主題而發展。

我們不難發現,副歌歌詞,意象全是與 "路" 有關, 多過與 "力" 有關。走路行路,字詞當然是自然配搭。

副歌一開始就寫:

陪著妳走                       (當然是相守相愛之路)
一生一世也不分
天天編出兩雙足印       (足印當然印在 "路" 上)
過千山,過千海           (當然指行過很多路)
如果走到這世界邊端   (這裡即是走到天涯海角,還不是指 "路" 的盡頭麼? ,無路可行吧!)

這也同時表明提議改寫的句  "我倆已是無路前行" 的合理性。

所以, 這首歌的主題顯示,那陪著妳走的,自然就是這條相愛不離的比喻性 "愛之道路"。
全首歌詞都這是以古詩詞文章 "賦比興" 的 "興" 的寫法。這是常用的詩詞寫作手法。

當時 "吹水平台" 有一個回應大意說: 化蝶雖不合常理,但很喜歡,感受很深。
他的意思可能說人又怎能化蝶,歌詞是不需看合不合邏輯,有感受就可以。殊不知,詩詞句法,不同於文章句法,可以用典故,可以誇張,可以借喻,明喻和暗喻,還有擬人法,擬物法。用這些修辭手法,也合乎詩文句法。用了這些手法,不需再用文章法則去衡量。

試看杜甫詩云: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試問花怎會哭呢? 鳥又怎會懂心驚呢?
這是擬人法的運用。
應運用這些詩詞修辭法時,是不能用文章式句法去解釋。

又或拙作:

烏江傳恨為驕狂.....  (這裡指項羽烏江自刎的典故)
蘇子寒窗勸苦讀....   (這裡指蘇秦刺股勸學,最終受六國封相的典故)
月娥忽悟桃源恨....    (月娥是指嫦娥的典故,桃源是指陶潛的桃花源記的故事)

因此 "吹水平台" 回應中所指的 "化蝶" 可引起共鳴,因無引文,所以只能猜度為詩詞寫法中的典故運用。所以用了化蝶,也並不是不合常理邏輯的句子。能引起共鳴,當然就是詩文句法,修辭用得妙,寫得好的緣故。

至於 "陪著妳走" 的另一句病句是顯然易見的,就算是較寬鬆的詩詞句法也是不能接受。這是歌曲的第一句歌詞:

時間片刻變陳舊。

陳舊是指可觸及的事物因時間久遠而變舊變質 。是形容詞。但 "時間" 此抽象的概念,不是事物,又怎能再用與時間有關的形容詞去形容呢?

吾在此不再評述。皆因在 "吹水平台" 也無人論之。其語法毛病是顯然易見了。


總結:

歌曲 "陪著妳走" 由於歌詞易明,易記,旋律又易上口,細看又發現詞句偶有 "呈示性"的詞句修辭,例如,"皆因有妳緊握我的手"等。這些句子很簡單,但畫面呈示的影象很鮮明,傳遞了溫暖摰愛的情感。聽眾那有不著迷呢?

詞句沙石,在流行曲中在所難免,雙沾一江,雖說是大師,也有不少失手作品。雖說詩詞文體,比寫文章較為自由,但也不是等於說只要這歌詞能感動我,所以就是毫無瑕疵。吾寫歌詞評論,為的是讓歌詞提供改善和進步的空間,也同時提供予歌者聽眾有關歌詞賞識的方法。美感經驗,不單是用直覺感受,我覺得好就好,也包含以客觀性,沉思其意念技巧來感受。能了解歌詞的風格,修辭技巧,寫作方法,詞意,和文字的韻律性,也可以加深對作品的欣賞,培養對藝術賞的品味和能力。



全文完。

David Leung
2017-06-17  published




2017年3月17日 星期五

LMus Set Piece Study (2017): The Intrepretation of Beethoven's Diabelli Variations op.120

Foreword:

The following academic article is written for those who would like to know more about Beethoven's great master piano variation, the Diabelli Variations, op. 120. Students who are preparing for the LMusTCL Trinity Diplomatic Examination 2017 syllabus will also be interested in this set piece. While preparing for the lessons, I, as a musicologist and music theorist, always feel that formalistic analysis is too dry, too boring, and insufficient for one to understand the whole piece. Although there are many articles discussing this lengthy work, many of them just focus on the topic of structure and coherence. Based on a reference Chinese music book, I would like to elaborate the points a little further, albeit brief, aiming to offer a new direction for reading and understanding of this set piece, hopefully to help those, who like and need to understand Beethoven's work more.


Essay


The Interpretation of Beethoven’s Diabelli Variations op.120

Based on the Reference:董學渝. The Studies of Beethoven Diabelli Variations and Thirty-Two Variations in C Minor. 全音音樂出版社, 1992.



Introduction:



From 1782 when the nine variations were firstly written for the piano movement in Nine Variations on a March by Dressler woo.63 onward, Beethoven seemed to be fond of using variations, a conventional compositional practice, for his compositions until his last string quartet op.135 in 1826. In fact, throughout his life long career, Beethoven has composed various genres of instrumental work including Theme-and-Variations, and lengthy compositions of more than sixty pieces with variation movements. These works include symphony, piano sonata and string quartet, such as Sonata op.26, op.109, op.111, Symphony no. 9 in D minor, and the late quartets op.127, op.131, op.132 and op.135. Even in Beethoven’s late style works, the last six string quartets in particular, never fails to reflect his profound nostalgia on the fading classical beauty and elegance exhibiting in the form of variation for some movements. Unlike those variation movements in a multi-movements piece, the Diabelli Variations op.120, is Beethoven’s last entire large-scale Theme-and-Variations written for solo piano.



In Beethoven’s early compositional career before 1799, he has already composed twelve pieces of Theme-and-Variations for solo piano. During this period, Beethoven favored to employ popular tunes, such as an aria of the current opera, as the main theme, and varied it in a free quasi-improvisatory way, aiming to display his technical skills and compositional talents. This is a common performance practice in the classical period, since composers did not possess independent financial sources other than patronized support. They needed to display their music capabilities in the court gatherings or salon concerts, in order to attract commissions or careers from the aristocratic circle. Playing brilliant variations on the keyboard based on the given theme became an “examination” for the musicians in the classical period.



After 1800, Beethoven began to write his own theme for variations. This demonstrates that Beethoven no longer treated variation as just a game of courtly entertainment or a prerequisite of one’s prospect, but an artistic expression of a real gifted artist. Six Variations in F Major op.34 and Eroica Variations in Eb Major op.35 for piano solo written in this period are exemplar of Beethoven’s stylistic change. He even put his own heroic “portrait” in these works, expressing none of the structural order of the classicism, but reflecting his imaginative ideas and romantic emotions through every nuance of the sonic picture. Hence, the achievement of these two sets of piano variations are claimed to be parallel with his remarkable middle-period symphonic works, which marked Beethoven to be one of the greatest masters in the music history.



Beethoven’s own idiosyncratic “Oedipus Rex” on the Baroque elegance came from his Thirty-Two Variations in C minor woo.80 written in 1806. He employed chaconne, an almost outmoded Baroque stylistic dance, as the main form for the Cm Variations. The entire work is developed from the ostinato recurring in the bass. Each variation, being created with different melodic lines, aims to constitute a complex contrapuntal fabric, which never fails to exhibit Beethoven’s audacity and inventiveness. If one claims that it was Beethoven’s deafness to move him relying on writing contrapuntally, this would only overlook the significance of Baroque polyphonic beauty and Beethoven’s own nostalgic passion on the conventional counterpoint. Thirty-two variations in Cm woo.80, thus, is regarded as the forerunner of the great piano variation composition, Diabelli, appearing a few years later.



Beethoven’s Diabelli Variations op.120 was composed between a rather long period of five years from 1819 to 1823. Hence, there is no surprise that the work is pervaded with late Beethovean compositional style. In Beethoven’s later life after he had experienced a series of pains and sufferings, he valued spiritual sublimity in lieu of the superficial formalistic shackle by means of his several master works such as Missa Solemnis, Piano Sonata op. 109, op.110 and op.111. Through his music, Beethoven attained a level that reflects his profound understanding of the natural human desire – longing for approaching God – was lofty transcended. The Diabelli Variation op. 120 can be regarded as such music. When the time this Variation was composed, Beethoven’s tragic life reached the zenith. He was almost deaf. He was fiercely sick. He was fully exhausted because of the notoriety of his adopted son, Carl, his ex-nephew. But even being faced with the most serious adversity, Beethoven the composer never lost the jewel in his crown. His late style music showed that he was unrestrained from the outer bondage of the imposed formalism, stepping into a more inner, imaginative world of spiritual realm. Diabelli Variations is such a musical work that not only did Beethoven crystallize the Classical tribute, but he also created a Romantic legacy for the future coming generations. In this work, Beethoven ingenuously incorporated a dualistic style that is a well blending composite of classical melodic eloquence and Baroque contrapuntal beauty, but at the same time, not losing the multifarious Romantic colors. Therefore, it is no surprise that Beethoven music can be regarded as “circum-polar”, according to the renowned musicologist, Carl Dahlhaus. Tovey, another well-known English music commentator, also asserted that “Beethoven’s Diabelli is an unprecedented piano work, which can be said as one of the greatest theme-and-variation compositions that will remain influential for many later coming eras.”

The various variation techniques employed in the Diabelli are discussed as follows:


Variation Techniques:


1.      Melody

a.       Turn figure:

The use of “turn” figure aims to embellish the thematic melody can express the tender and delicate characters of Beethoven’s individual compositional style. Such melodic figuration often permeates an aura of classical grace, elegance and eloquence to audience. Typical examples of such variations can be found in no. 3, 4, 11, 12, 18, 21 and the coda.


b.     Trill figure, arpeggiation, running scalar passage:

Beethoven favors to employ such compositional devices to display his passionate fury, at times parodic, and at the other times, seriously designed.

            The examples of using these devices are as follows:


i. Trill figure: Variation no. 6, 16, 21

ii. Arpeggiation: Variation no. 6, 7, 19, 25

iii. Running Scalar Passage: Variation no. 10, 22, 23, 27, 31 and 32.

   
c.      Short fragmented motive and Cantabile melody:


Beethoven’s unique compositional skill is to cut off a detached, short motive from the main theme to developing the whole piece. The advantage of a short motive is its impressive and catchy nature. One example can be found in Variation no. 9.

Beethoven also likes to create a singable, lyrical melody because of its catchy and memorable nature, in order to form part of the variation. No matter the variation is based on a short, decisive motive or a lengthy cantabile melody, Beethoven displays it in a catchy solo, or elaborates it with independent contrapuntal lines, constituting a sonic fabric. Examples are found in Variation no. 3, 4, 11, 12.


d.     Newly created Melody:


Beethoven, as an inventive composer, never forgets to create something new and fresh for his compositions, even for the theme and variations. As such, there is no surprise that Beethoven creates new melodic themes and motives for his Diabelli Variations, sustaining the fresh, impressive characters of the music. Examples are no. 8, 12, 18, 27, 30 and 31.


2.      Rhythm


1.      Skillful rhythmic complex:

The rhythmic complex aims to expand a wide range of rhythmic patterns to each variation.


a.     Use of rests to disrupt the natural flowing of the melodic line, so as to create an unusual rhythmic pattern, for example, Variation no. 13, and 22.

b.     Use of irregular accents to disrupt the natural flowing of the melodic line, so as to create a fresh musical motion, for example, Variation no. 1, 4, 5, 7, 9, 27 28, 32 and the coda.


2.      Change of rhythmic patterns:


The function of rapid change of rhythmic pattern is for the purpose of adding dramatic and coloristic effects to the variations, as well as creating a shift of meters or metrical accents of the music structure.


a.      Use of hemiola, (beating in 3 against 2 or vice versa), to create a shift of meter from duple to triple time or vice versa, for instance, Variation no. 26.

b.     Create syncopation with tie notes across bar line to create an effect of sluggish motion, disrupting the regular rhythmic flowing, for instance, Variation no. 3, 4, 5, 7, 9, 15, 19, and the coda.

c.      Use syncopated rhythmic pattern to create an illusion of shift of metrical accents, for example, Variation no. 2.


3.      Harmony and Tonality

Beethoven intentionally uses chromatic altered chords to enhance the dramatic and coloristic effects.

a.       Full Diminished Seventh Chord:

Several examples employing diminished seventh chord to create non-functional harmonic motion, tonal ambiguity and rapid shift of tonicized levels are Variations no. 3, 4, 11, 12.


b.      Neapolitan Sixth Chord (bII level):

Flattened Second, a chromatic device favored by Schubert, whether appearing in the level of chord or key, is an effective device to create a feeling of Romantic “Distance”, which is in fact an aesthetic philosophy commonly found in the late coming Romantic compositions, such as Schumann’s piano cycle, Papillon op.2. Beethovan’s Variation no. 5, 9, 30 in Diabelli foreshadows such aesthetic significance.


c.       Consecutive Chromatic Scalar Passage:

It is a long tradition for music to express emotions and passions with a running chromatic scalar passage. Variation no.9, 20, 22 are typical examples to enhance a similar effect.


4.       Articulation:

Beethoven employs sudden dynamic markings to vary the melody, in order to create a dramatic effect. Indeed, dramatic contrast is one of Beethoven’s musical characteristics. His brilliant fanfare-like propelling piano sonority is largely based on the pianistic idiom of ongoing changes of dynamics and tempos. Music under the support of such idiomatic passages can widen the expressiveness of the work. 

a.       Beethoven uses a wide range of dynamic markings such as “ff”, “fp”, “sf” in the work. This helps to display a Romantic colored network. Examples are Variation no. 1, 5, 6, 7, 9, 10, 13, 21, 22, 28 etc.

b.      The use of the dynamic markings of “pp” and “fp” tends to bring out the classical style of grace and elegance. Variation no. 2, 3, 4, 8, 21, 33 and the coda are the exemplar.

5.      Conclusion


Beethoven’s Diabelli Variations op. 120, is regarded as a great master work of the same generic repertoire. Through this work, we can experience how Beethoven exploits his unrestrained imagination and strict-disciplined convention, attaining a transcended spiritual state, which is a realm of no ancestor ever enters. Its influences are tremendous and long-lasting. No matter it is Schumann’s famous Symphonic Etudes, or Brahms’s Variations on a Theme of Handel, these works follow the traits established by Beethoven to develop the genre to the full. 19th century composers even employed various variation techniques to enrich the musical garden, helping to develop a brilliant era of Romanticism, which is an important phase of the evolution of the entire western music history.

Finished

2017-03-17 (Published)

David Leung

HKU
CUHK
HKAPA

PhD (Musicology, Candidacy), MPhil (Musicology), MPhil (Music Theory),
BMus 1stHon (Composition and Electronic Music),
LRSM (Music Theory), LTCL (Music Composition)